卿卿如晤: 展信時,窗外的紫荊花瓣正被暮春的風卷著,飄落在我的信箋上。我想告訴你,進入四月以來,我的心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歡呼雀躍。 這四月里的來賓城,像是打翻了一缸浸著霞光的顏料,連空氣都浸透了花汁的甜香。此刻執筆,竟覺紙短情長,我是多么熱愛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,恨不能將整座城的春色揉碎了寄予你。 你可知紫荊花落在人行道上的模樣?晨露未晞時,滿街粉紫色的花瓣層層疊疊地鋪開,像是天女裁了云霞作地毯。我總愛踩著這些花瓣步行去上班,腳步都不自覺雀躍起來——樹冠間漏下的光斑在花瓣上游移,恍惚間竟分不清是花影在動,還是我的心在跳動。記不清是因為哪一場春雨,滿城紫荊忽然全盛開了,飛龍路、桂中大道、盤古大道,以及通往鳳凰鎮、橋鞏鎮等地的縣道上,紫荊花到處都開放了,層層疊疊的粉白直漫到天邊,連紅綠燈都成了花海里浮沉的航標。 芒果花早早就來赴這場春宴。那些平日里憨厚的道旁樹,忽然在枝椏間爆出千萬簇金黃花穗,細碎如星子墜落人間。有時從樹下經過,總有蜜蜂追著我的白襯衫飛,大約是錯把衣裳當作芒果花叢。有時站在樹下仰頭看,細密的花瓣篩下斑駁光影,倒比真正的星空還要璀璨三分。 而木棉總愛在某個不經意的轉角給你驚喜。前日途經濱江北路,忽見一樹烈焰灼灼,燒破天際,紅得能灼痛人眼。這南國的英雄花偏生得張揚,哪怕孤零零立在街角,也要把半條街都染成朱砂色。我常看見晨練的老人站在木棉樹下打太極,紅衣白發的剪影襯著滿樹火紅,倒像幅未干的水彩畫。 最難忘是紅水河畔的苦楝香。一橋頭那幾株老樹開得不管不顧,淡紫小花攢成煙霞,香氣濃得能醉人。黃昏時我常繞道去那兒散步,看暮色把花香和河水釀成琥珀色的酒。有次遇見賣菜的阿婆在樹下打盹,竹籃里的黃白菜花與枝頭的紫花默默私語,連風都放緩了腳步。 說到綠,倒要怨這信紙太蒼白。小葉榕垂著千百條氣根在風里蕩秋千,香樟樹的新葉油亮得能照見人影。前日春雨初歇,我撐著傘走過城區的柳來路,整條街的榕樹都在滴水,葉片上的水珠滾下來,把柏油路砸出星星點點的銀光。最喜城北的樟樹,樹冠在空中牽手成廊,陽光漏下來都染了薄荷香。 這些日子,我總像踩著彈簧走路,滿心歡喜。晨跑時追著飄落的花瓣,午休時細數芒果花穗里鉆出多少只蜜蜂,傍晚對著晚霞中的木棉發呆。前日市圖書館前的藍花楹初綻,我竟像個孩子似的在樹下轉圈,惹得掃地的阿姨直笑。這般癡態,怕是要被卿笑作花癡了。 此刻寫信,忽覺滿紙皆是花影,滿心皆是歡喜。紫荊花瓣在信箋上洇出淡粉水痕,權當是替這滿城春色按個手印吧。真想讓你聞聞我袖口沾著的苦楝香,看看我手機里存著的木棉照,聽聽晨光穿過榕樹氣根時的沙沙聲。這南國小城的四月,連塵埃都在跳圓舞曲。 夜已深,窗外又飄起“紫荊雨”。想說的話總也說不完,卻怕信箋載不動這許多春。惟愿明年此時,能攜卿之手,共踩這滿城花毯,讓紅水河的風把我們的笑聲裹進苦楝花香里,散作滿天星子。 盼復。 順頌春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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