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永和九年三月初三上巳日,晉代會稽內史、著名書法家王羲之偕親朋謝安、孫綽等42人,在蘭亭修禊后,舉行飲酒賦詩的“曲水流觴”活動,引為千古佳話。
一日,在風和景明的春光中,我竟夢入《蘭亭集序》,穿越到晉代,體驗了一番“曲水流觴三月三”。 只見溪水漫過青苔的瞬間,我手中的繡球不慎墜入曲水。彎腰去撈時,指尖卻觸到一只順流漂來的漆耳杯。抬頭便見兩岸廣袖如云,有人朗聲笑道:“此觴停在7號客處,當罰詩三篇!” 我望著青竹掩映的蘭亭,后頸滲出冷汗。今早還在忻城歌圩跳竹竿舞的布鞋,此刻正浸在會稽山的春水里。王羲之倚坐溪石,半敞的衣襟沾著墨跡,目光掃過我胸前的壯錦紋樣:“足下衣冠甚異,請問客從何處而來呀?” “晚生自一千六百年后的廣西來賓市而來。”我解下腰間的五色糯米飯團呈上。米香喚醒了假寐的謝安,他捻著楓葉染的紫米細看:“《楚辭》有言‘粔籹蜜餌’,不意后世稻作竟成霓虹之色。” 銅鼓聲忽然在袖袋里震動——是調成靜音的手機收到“三月三”活動直播推送。眾人驚詫間,我索性放出昨夜錄制的象州“壯歡”山歌。絲竹之聲乍歇,唯有孫綽手中的漆耳杯“咚”地落進溪水:“此等疊韻,竟比廣陵散更跌宕!” “此謂雙聲調,壯家男女傳情多用之。”我點開竹竿舞視頻,支起手機置于溪石。驀然間,山澗響起竹節相擊的脆響,我向他們訴說著“三月三”的種種歡樂。王獻之已踩著青石板模仿畫面里的舞步,玉冠上垂纓隨動作翻飛如蝶。王羲之以竹枝蘸墨,在素絹上勾畫起來。我瞥見躍動的線條逐漸化作舞龍姿態,龍鱗竟是壯錦圖案,龍目嵌著玳瑁制成的繡球。“妙哉!”謝尚擊節高歌,“當添上羯鼓鐃鈸,方合這來賓氣象!” 酒過三巡,眾人讓我展演壯族舞獅絕技。解下靛藍頭巾權作獅被,王徽之搬來兩張榧木棋枰充作梅花樁。我踩著謝玄擊打的羯鼓節奏騰挪,獅口忽地叼走孫綽手中的鵝頸硯,滿溪文人笑得冠簪斜墜。王羲之的鼠須筆在素絹上走龍蛇:“今日之樂,當名《來賓上巳圖》!” 暮色染紅流觴時,我取銀鐲與山民換的苦艾染帕拭汗。王獻之盯著帕角蠟染的錦鯉紋出神,突然解下佩玉:“煩勞后世兄臺,將此玉系在金秀瑤人的圣堂山前。”他眼底映著跳動的篝火,“就說東晉有個愛歌成癡的愚人,想聽瑤族姑娘唱唱王右軍的《蘭亭集序》。” 還未來得及追問,山霧忽然裹來竹筒飯的香氣。會稽山的蘭亭在晨霧中淡去,我跌坐在現實中的紅水河前。手機相冊里赫然多出半卷《來賓上巳圖》,王羲之的題跋墨跡未干:“永和癸丑暮春,遇千年后客,乃知三月三之樂,不在修短隨化,而在萬民同歡。” 遠處傳來舞獅隊的鑼鼓聲,我摸著袖中溫潤的佩玉,突然讀懂了《蘭亭集序》里不曾寫明的真意——原來那些曲水里流淌的,不只是失意文人的喟嘆,更是千年不絕的、對人間熱鬧的眷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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