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講臺上的這些年,我越來越覺得,教育是一場靈魂的相遇,就像用一顆心去喚醒另一顆心,一朵云去推動另一朵云。它從來都不是硬邦邦的知識灌輸,而是在陪伴、引導與守護里,等待著每個孩子活出自己該有的模樣。 教育是溫柔的陪伴 還記得在鄉村小學任教時,班里有個叫小宇的男孩。他總愛一個人待著,上課時眼神總是飄向窗外,課間就蹲在操場邊的老榕樹下看螞蟻,像只離群的小鳥。我沒急著教他如何融入集體,而是悄悄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。 一個夏日的午后,陽光透過榕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斑,小宇正蹲在樹干旁盯著一只蟬蛻發呆。我輕輕走過去,學著他的樣子蹲下,陪他看了好一會兒。忽然,他用蚊子般微弱的聲音說:“老師,爺爺說蟬蛻是蟬的夢。”我點點頭,認真地回應:“你爺爺說得真好。”他的眼睛亮了些,又接著說:“爺爺還說,蟬要在土里睡好幾年,才能爬出來唱歌。”那天,我們就著蟬蛻打開了話題。他說起爺爺帶他捉螢火蟲、抓田鼠、釣小蝦的趣事,我在一旁靜靜地聽著,偶爾應一聲。原來這個沉默的孩子心里,藏著這么多關于爺爺的回憶。 后來,一次課上,我讓孩子們以“最想念的人”為題寫了一篇作文,小宇交來的不是文字,而是一幅畫:山坡上,戴草帽的老人牽著小孩,草叢里活躍著許多小蟲子,旁邊有行歪歪扭扭的字——“爺爺教我看蟲,爺爺走了。”我在畫的一角寫下批注:“爺爺的愛像草籽,落在了你心里。” 從那以后,小宇開始主動跟我說話。“老師,蝸牛的觸角碰一下就會縮呢!”“老師,蒲公英的種子會跟著風跑。”他的作文里漸漸有了露珠、蛛網、蒲公英,字里行間都透著草木的清香。再后來,他的作文越來越有創意,還獲得全縣學生征文比賽三等獎。領獎那天,他站在臺上,臉上露出了像天空一樣湛藍的笑容,那是我見過最動人的表情。 教育是恰當的引導 公開課上講授《兩小兒辯日》這篇課文時,我正領著孩子們分析兩小兒的觀點,后排的小虎突然把鉛筆往桌上一磕,大聲說:“老師,他們爭這個有啥用?太陽該出來還出來,該落下還落下。”教室里頓時炸開了鍋,幾個男生還沖他做鬼臉。小虎梗著脖子,臉漲得通紅,像是在為自己的觀點辯解。 我示意大家安靜:“小虎這問題問得實在。大家先想想,我們為什么要學這篇課文?”孩子們的笑聲停了,你看我我看你,陷入了沉思。我指著窗外的操場說:“上周我們測立定跳遠,小明跳了1.5米,小剛跳了1.3米,大家為啥追著問‘怎么差這么多’?” 前排的小雅舉手回答:“因為想知道怎么能跳更遠呀!”我接過話頭:“對啦。兩小兒爭太陽遠近,就像你們追著問跳遠成績的差距在哪,我們學知識,不就是為了把這些‘為啥’弄明白嗎?” 小虎轉著鉛筆的手慢慢停下。下課鈴一響,我看到他偷偷翻到課文插圖那頁,用鉛筆在旁邊畫了個小太陽。后來寫《我的小問號》這篇作文,他寫道:“樹蔭下為啥比太陽底下涼快?是不是太陽離得近就熱,離得遠就涼?”我在這句旁邊畫了個笑臉,他發現時,使勁把臉埋在胳膊里,像是在偷笑。前幾天遇見小虎媽媽,說孩子現在總愛扒著科普書看,嘴里還念叨“想知道好多事兒的為啥”,聽得我心里暖暖的。 教育是包容的守護 一次數學公開課上,我坐在教室后排聽課。后排的小雨沒看黑板,一直在草稿本上畫來畫去。我走過去一瞅,發現紙上畫著個背著一對翅膀的小姑娘,翅膀邊緣標著“3厘米”,旁邊還寫有一行小字:“這樣的翅膀能飛起來嗎?” 我沒有當場批評她,只是輕聲說:“想要翅膀飛起來,可得算準尺寸哦,數學知識能幫上大忙。”她愣了一下,抬頭看我的時候眼里滿是驚訝。 文化節展覽上,小雨的作品《會計算的翅膀》驚艷了所有人:各種幾何圖形拼出飛鳥,旁邊標著精確的尺寸和角度。我問她靈感來源,她小聲說:“老師說數學能幫翅膀飛得更穩。”看著她自信的樣子,那一刻我明白,這份包容的守護給了她探索的勇氣。 淘淘是班里出了名的“好動分子”,上課總愛轉筆,下課追著同學跑。有一回,他把女生的跳繩藏進灌木叢,害得人家直抹眼淚。我把他叫到辦公室,他梗著脖子,一副準備挨訓的樣子。我溫聲問道:“你是不是想跟大家玩游戲,就是沒找著好法子?”他猛地抬頭:“他們說我太鬧,不跟我玩。” 我遞給她一張紙巾,接著說:“想跟同學好好相處,得用大家喜歡的方式。比如下課時可以問問同學要不要一起玩拍皮球,而不是搞惡作劇。”從那以后,我常留意淘淘的舉動,發現他有進步就及時表揚。慢慢地,他課間不再追逐打鬧,還主動幫同學撿起掉落的文具,同學們也越來越喜歡他了。 從課堂上的靈光一閃,到生活中的點滴改變,孩子們總在用意想不到的方式成長。每一次溫柔的陪伴、恰當的引導、包容的守護,都像種下一顆種子,在時光的滋養下,悄然綻放出屬于他們的光彩。而教育,就是在這樣的時光里,靜靜等待著與每個靈魂相擁。 (作者系武宣縣實驗小學城南校區教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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