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是入伍通知書,那年我18歲,到了部隊直接開展作戰訓練; 這雙鞋是防刺鞋,1979年上戰場穿的就是這雙鞋; 這是個人三等功勛章和紀念章,1979年參加對越自衛還擊戰榮獲集體一等功,被中央軍委授予‘鋼刀連’稱號,個人記三等功; 1981年參加扣林山戰斗,126團一營一連集體榮獲一等功,中央軍委授予‘扣林山戰斗英雄營’稱號,個人記三等功; 這個急救包是我第二任排長的……” 7月28日,記者見到戰斗英雄袁智奇時,他把戰爭年代的物件擺滿茶幾,每一件都保存完好。當拿起那個軍綠色的急救包,他突然哽咽,淚眼婆娑,好一陣才低聲說:“這是從排長身上取下來的,我留了40多年。它代表著軍人不怕犧牲、英勇戰斗的精神。” 18歲的抉擇:從新兵到戰士的淬火 “國家需要的時候,男兒就得站出來。”1978年12月,18歲的袁智奇光榮入伍。1979年2月的誓師大會上,他代表新兵作發言。攥著46年前領到的入伍通知書,袁智奇熱血澎湃。 1979年2月18日,剛上戰場的袁智奇遭遇了永生難忘的伏擊。越軍的掃射突如其來,他和戰友們被壓制在洼地,班長嘶吼著:“去救排長!”他連滾帶爬沖過去,只見上任不到24小時的排長倒在血泊里,大腿的血“大塊大塊往下淌”,手里卻死死攥著沖鋒槍。 “我想打開他(排長)左胸口的急救包,手指抖得怎么也解不開。”袁智奇慌忙扯下自己的急救包,可繃帶剛纏到一半,排長就沒了氣息。那個沒打開的急救包,被袁智奇揣進懷里——這成了他的“精神鎧甲”,也讓他懂得,軍人的勇敢,是明知會犧牲,仍要往前沖。 鋼刀連的鋒芒:生死一秒間的沖鋒 第一次負傷,讓袁智奇終身難忘。“當時我拿出手榴彈,一個老兵趕緊跟我說,現在是打仗,手榴彈都要進入戰斗狀態。我趕緊把手榴彈保護蓋全擰開,拉環套在手指上。”袁智奇說,記憶中是1979年3月5日黃昏,剛吃完飯,他所在的126團一營一連接到緊急命令:從預備隊轉為主攻,從山右側沖上去,馳援被越軍重機槍封死的二連、三連。 袁智奇和戰友摸到敵軍陣前,一個越南兵的槍口突然頂到他額頭。“我猛地甩出手榴彈,側身一趴。”爆炸聲夾著槍聲,身后的戰友中槍犧牲了,袁智奇的左腿后側也被彈片劃開一道深溝,血順著褲管往下淌。這一幕,袁智奇終身難忘,“如果反應慢半秒,犧牲的就是我。” 1979年對越自衛還擊戰中,袁智奇所在一連以悍不畏死的沖鋒拿下陣地,榮獲集體一等功,被中央軍委授予“鋼刀連”稱號。袁智奇個人記三等功。袁智奇說,自己傷情恢復得好,又重回部隊。 扣林山的豐碑:叢林猛虎的血性 1979年停戰后,越軍頻繁越境襲擾邊境,占據扣林山一帶。“我們很有信心把扣林山拿下。”1981年5月7日凌晨,總攻打響,126團一營兵分三路直撲主峰1705.2高地:一連正面強攻,二連側翼包抄,三連切斷退路。 “戰斗打響約45分鐘,就聽說打助攻的二連把主峰拿下了。”沒想到突然飛來一顆炮彈,落在拿著步話機的三排長身邊,排長被炸傷,班長袁智奇臨危受命:“你現在就是三排長,頂上去!” 當時,連長呼叫“10111(一排長)”叫了好幾次都沒有回應,認為一排長已經犧牲在敵軍烽火線里了,于是命令三排上。“我們三排就攻擊上前。”袁智奇回憶道,他看到三排的八班、九班沖鋒在前,卻被敵軍兩挺重機槍封死路口。“40火箭筒給我上!”袁智奇果斷調度火力,可兩發炮彈都打偏了——后來才知,火箭筒手夜里摔了一跤,火箭筒準星早歪了。 “連長命令下午2點必須拿下山頭。”袁智奇盯著手表直冒汗,突然發現被認為已犧牲的一排戰友其實被火力壓制在山坳里。“吸引火力,給一排突圍機會!”一排戰友沖出來后,跟隨的還有越軍的炮彈,還沒來得及反應,炮火就射向三排。袁智奇的左手臂一陣劇痛,他轉頭看見八班長蘇信兵“啪”地倒下,沒吭一聲,身邊的工兵也犧牲了。 “打仗,生命就在一兩秒之間。”戰友的犧牲點燃了血性,袁智奇帶著戰士們奮勇沖鋒。4時10分,紅旗插上1705.2高地。 歷時66晝夜的扣林山戰役,126團殲敵802名,被中央軍委贊為“山岳叢林地殲滅戰典范”,獲“叢林猛虎”稱號;一營被授予“扣林山戰斗英雄營”稱號;袁智奇再記三等功,因表現突出提干。 1982年退伍后,袁智奇轉業到興賓區人民法院,軍裝換制服,血性未改。“審案就得有硬氣,像在戰場一樣,容不得歪理。”如今65歲的他,享受六級傷殘待遇,兒子在外務工,獨居的日子里,他總把老物件擺出來摩挲。 袁智奇說:“真正的戰場,沖不沖都可能犧牲,但沖上去,就能少些犧牲。”這話里的硬氣,藏在急救包的繩結里,刻在防刺鞋的鋼片上,熔在功勛章的光芒里——那是烽火淬煉的血性,是代代相傳的英雄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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