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來賓市博物館的展廳里,兩塊清代石碑靜靜矗立。歲月在它們身上刻下斑駁的痕跡,卻掩不住字里行間藏著的歷史密碼。作為一名文博工作者,這是我回到來賓工作的第二年,也是我與這些“沉默的見證者”深度對話的開始。正是這份與文物的朝夕相處,讓我對腳下這片土地的過往,生出了濃厚的探尋渴望。 一塊石碑,一段往事:從展廳到田野的追問 展廳里的石碑,最初只是我工作中需要熟悉的“展品”。為了弄清它們的來龍去脈,我一遍遍辨識模糊的字跡,翻閱泛黃的史料,竟從中發現一段清代光緒年間的遷江故事——兩塊石碑記錄著原遷江縣(現來賓市興賓區遷江鎮)三任知縣對同一船運收費事件的不同處置方法。時任知縣顏嗣徽秉公斷案的細節,仿佛在字縫里活了過來。“讓文物說話”原來不是一句空話,當歷史細節透過石碑重現,那些沉睡的時光便有了溫度。 這次發現像一把鑰匙,打開了我探尋來賓碑刻文化的大門。翻閱前輩文博工作者的資料,我得知來賓大地上散落著不少碑刻,它們或是官府告示,或是民間記事,都是本地歷史最直接的注腳。但因早年保護意識不足、專業力量有限,許多碑刻的命運令人唏噓,這讓我愈發覺得,守護這些“歷史的記事本”,是我們這代文博人的責任。更讓我牽掛的是,前輩提及的磨東渡口石碑。據興賓區文物管理所原所長楊向東在二三十年前的調查發現,在紅水河與北之江交匯處的磨東渡口,曾立有三塊清代石碑:一塊是嘉慶年間知縣謝僑的《來賓縣正堂示》告示碑,另兩塊是關于磨東渡口設立義渡的《曾氏義渡碑記》。那時來賓尚未建市,歲月流轉、城區開發,這些石碑如今還在嗎? 兩次尋訪,一番感慨:磨東古碑的蹤跡之謎 帶著這份追問,我踏上了尋訪之路。一個周末傍晚,我來到磨東村。楊所長提到的磨東小學早已關閉,院落破敗、雜草叢生,遍尋不見石碑的蹤影,我帶著失落離開,心里卻總有個聲音在說:“它們不該就這樣消失。”又一個周末傍晚,我再訪磨東村。距上一次到訪過了沒多久,小學的大門竟已無跡可尋,舊址成了臨時廠房,眼前的景象讓心又沉了沉。正要轉身,一位魚塘邊的大叔提醒我:“問問村里老人,或許知道。”順著指引,我找到村里的老人,聽他們回憶起小學往事,有人說“石碑可能在莫氏陵園”。 我抱著最后一絲期待走進莫氏陵園,夕陽的余暉里,兩塊石碑赫然映入眼簾——它們被嵌在水泥地表,《來賓縣正堂示》碑平躺著,下半部分已殘缺;緊挨著的《曾氏義渡碑記》雖較完整,表面卻因風雨侵蝕變得坑洼,布滿青苔,字跡模糊。那一刻,既有找到的欣喜,也有見其受損的心疼:這些記錄著磨東義渡善舉、官府治理的石碑,曾是多少往來行人的“指路牌”,如今卻在時光里悄悄“褪色”。 守護印記,共擔責任:讓文物在時代里“活”下去 站在石碑前,我忽然明白:一塊石碑,從來不是冰冷的石頭。它是清代遷江知縣秉公斷案的見證,是磨東義渡里流淌的民間善意,是來賓從縣到市變遷中不曾褪色的歷史記憶。如今,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正在如火如荼開展,這些散落在田野鄉間的石碑,正是我們觸摸歷史的“活線索”。 文物保護,從來不是文博工作者的“單打獨斗”。每一個關心家鄉歷史的人都可能是文物的“守護者”。讓我們一起行動起來:如果你見過散落的碑刻,不妨記下它們的位置;如果你聽過關于老物件的傳說,不妨講給我們聽。因為每一塊石碑的存續,都是一段歷史的延續;每一個人的參與,都是對家鄉記憶的守護。 從展廳到田野,追問的路上有失落,但更多的是與歷史相遇的溫暖。這份溫暖,會化作我們繼續前行的力量——讓石碑不再沉默,讓文物說話,讓歷史永遠鮮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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